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汪曾祺:给一切不认识我的和一个认识我的 |可以·读诗
汪曾祺
我一手拿支笔,
一手捏一把刀,
把镇定与大胆集成了焦点,命令万种颜色皈依我的意向,一口气吹散满室尘土,教画布为我的眼睛心寒:
用绿色画成头发,再带点鹅儿黄,好到故乡小溪的雾里摇摇,听许多欲言又止的梦话,也许有几丝被季候染白了的,摇摇欲坠,坠落波心,更随流水流到天涯!用浅红描两瓣修眉,待开出恬静的馨香,谁需要,我送给她,随她爱簪在鬓边,爱别在襟头,到残谢的时候,随意抛了也好。
还有嘴唇呢,那当然是淡淡的天青,(谁知道那有甚么用,)春日里,风飘着带有蝶粉的头巾,如果白云下有寂寞吹拂,我愿意厮伴着黄昏。休要让霜雪铺满了空地,还得涂上点背景,我抹遍所有的颜色,织成了孩子的窗帘。然后放下画笔,抽口烟,看烟圈儿散人带雨的蓝天。
彗星辛辛苦苦地绕过一个大圈子。太阳替自己造成了午夜。
拍地抛去烟蒂头,花,花,花,刮去了布上那片繁华,散成碎屑,飞舞在我的周身。只留得一双眼睛,涂过上千种颜色,又大,又黑,盯看我,教我直寒噤。也许,也许,总有一个时候吧,会凝成星星明灭的金光。
悬挂在甚么地方呢?让风吹在天上吧。附在萍藻的叶背,在记忆之外闪着幽光?
但是,亲爱的,我担心,天上也有冰河纪!
选自汪曾祺《非往事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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